选夫(第2页)
不久,柏姜依稀听到身后一阵嘈杂,接着是行礼寒暄声,她用长长的指甲挑起一点车帘回头望去,只见几个贺兰贵族气势汹汹地来了,与早就候在外头的汉人官员分列而立,水火不容的样子。
她了然地放下帘子,朗声吩咐道:“去玉陶公主殿里,哀家去看看她选夫会筹办得如何了。”
玉陶自从刘二出事后,无一日不过得风风火火,先是在宫里安置家当,后又要办选夫会,时不时还要去镛狱里看看刘二死没死,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三个人,不过她乐在其中,到哪里都迎面携来一阵四月春风。
柏姜到时玉陶依旧半躺在那亭子里的美人靠上,手边有酒,可眼前却不是个孤苦伶仃的火盆,而是铜城里单身未婚公子的画像,柏姜打眼望过去,真是琳琅满目、目不暇接。
“公主挑出来合心意没?”
玉陶扶着柏姜胳臂坐下,嗔怪地推了一杯酒过来:“我瞧着宫里的画师不老实,大概是私下收受贿赂,长着我对铜城里的公子哥儿们还不熟悉,把这些人个个都画的天仙下凡似的。”
柏姜接过酒也没喝,托腮看着这位真正的天仙赌气地指着前头一幅画像:“别人我不记得,对面那副画上的上回我是逢过面的,长得五大三粗络腮胡,那里有他画得这般英武不凡?”
“叫宫内司的换就是了。”
“还换呐?我眼都看累了,干脆不挑了,让他们谁爱来谁来。”
柏姜慢悠悠地晃着杯里的酒:“哪怕是到时门可罗雀呢。”
玉陶高傲地抬着头:“京里还有比我貌美的贵女?”
“是那群男人们,从前有人压着,面上还过得去,但如今么,似乎是又要闹起来了,怕是他们彼此之间不想见呢。”
“若是都叫来,岂不是要在选夫会上闹起来?”
“正好看戏呀,”柏姜轻轻拍着手:“省得叫歌姬舞姬来助兴了”
玉陶饶有兴味地凑过去:“娘娘想看谁的戏?”
柏姜拈起石桌上几近干涸的毛笔,轻轻呵了口气,继而饱蘸浓墨在面前的花名册上依着记忆画圈。
直到最后,她也没找到卢毓林的名字:“卢家的公子呢?哀家记得他也是未婚。”
“哦,他上奏说心有所属,自请不参加选夫会了,况且我现如今不喜欢那小白脸模样的。”
“……还是叫他来吧,不选他就行了。”
“听娘娘的,”玉陶接过册子,又抵着额角挑挑拣拣地画了几个名字上去,这才将册子交给随侍的宫人:“就这样吧,拿给宫内司,叫她们照着吩咐办去。”
宫人应了,行礼告退,玉陶这才叫人撤了画像,舒舒服服地躺好:“娘娘可告知王爷要来我这选夫会了?别到时他吃醋,搅了我的局。”
“他有的忙。”
玉陶脸上轻松的笑意渐渐消减,试探着问道:“娘娘,我年长你几岁,有些事我是看得一清二楚的。虽说这几日你二人往来少了,可情谊却不是假的,眼下你那边……还没什么确凿的证据,一旦事发,就是伤透了他的心了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
柏姜垂下眼,看着杯中晶莹酒液里自己模糊的倒影:“我刚从东极殿里来,看得出他精神头不好,怕是夜里又要吃那伤人的药。”
“那药药力猛,会伤人,我有时想着,要不要拖得久一些,常常服药下去,说不定哪一日人就疯了、傻了,到时候将人往宫里一捆,好好地养他一辈子,事情就好办多了。”
“但我有时又想,他那样看重他叔父,或许将实情一把揭开也够刺激他的,到时哀家还是照样将他囚在宫里,他不愿意,就慢慢地对他好,也好。”
“那不就是现如今他对你这样?管用么?”
玉陶一脸复杂:
“我早间去镛狱,刘二现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,勉强清醒一刻钟,满嘴污浊地骂我心狠手辣、骂我贱妇云云……我吩咐人泼一盆盐水上去,他就疼晕了。回来时我还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大正常,可娘娘这么一说,玉陶都觉得自己是小巫见大巫了。”
“嗯,不管用,所以还是傻了最好。”
柏姜好坦然地笑着自嘲,耳边响起那晚褚绍近乎委屈地问她明明是她二人先遇见,怎么柏姜就不偏心他,她眼底有一瞬间酸胀,然而还是坚决地说:
“可是他心软啊,舍不得拿我怎么样,那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我负他一场,大不了下辈子我再给他赔罪。”
玉陶不经意地睨她一眼:“娘娘就不会心软?”
柏姜心脏闷闷地撞击着胸腔,她喃喃道:“不行啊,不可以的。”
“你想想我姑母、再想想姐姐,不管依附于谁,都免不了唇亡齿寒的可能,我可怕极了。权利啊、人啊,都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