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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彧双手横抱,上前两步,踢踢徽音的被衾,似笑非笑:“晚了,起来。”
徽音苦着脸起身坐在棋盘前,看见那盘未下完的棋局顿时头疼欲裂,她早该明白的,裴彧此人,面上的老成持重都是装出来,实则心眼极小,报复心极强。
——
翌日,徽音在地铺上一觉睡到辰时中,醒来时裴彧已经不在。她揉揉眼,唤人上来收拾,昨夜和裴彧下棋下到亥时未,此刻眼下青黑,脂粉都遮不住,一副被耗干的模样。
颜娘心疼的给她上妆,嘴上抱怨:“少将军也是,棋什么时候不能下,非要折腾人。”
徽音打了个哈欠,眼角不自觉沁出泪意,软软倒在颜娘怀中,闭着眼养神。
“夫人今早病大好了,趁着少将军和小郎君都休沐,她吩咐开了家宴,还有半个时辰,奴服饰您穿衣。”
徽音闭着眼仍由颜娘摆弄,颜娘心疼她疲累,今日装束一律从简,鹅黄曲裾搭配皂色腰带,发髻垂于脑后,系一根朱色飘带。
她到正阳院时,只有裴夫人和贺佳莹,见她到来,裴夫人招手示意她落座,贺佳莹一脸扭捏模样,低垂头抠着手。
徽音行完礼,打量正堂,堂内放了五张漆案,裴夫人正位,她左右两侧各两个位置,裴彧肯定是坐第一个右侧位,徽音脚下绕行,准备坐到他的斜侧方。
裴夫人忙出声:“徽音,你坐那。”她指着右侧第二个位置道。
徽音笑容僵硬,挪过去落坐。她现在实在不想看见裴彧那张脸,再遇上裴彧,她的贤良淑德可能真的就装不下去了。
裴夫人身侧的贺佳莹飞快抬头看了眼徽音,也跟着起身落坐在徽音对面。
没过多久,裴彧和裴衍也一同到来落坐,裴夫人大病初愈,脸色还是有些憔悴,但脸上笑意正隆,她朝一旁的陶媪点点头,陶媪领命出屋,带着婢女摆饭上酒。
整只用果木炭炙烤的羯羊架在正中,表面刷上肉酱、蜂蜜、香料,外焦里嫩,酥香四溢。一名婢女跪在烤羊前,麻利的用小刀剃下肉片,再由其他婢女送到五人案漆案上。
还有三道主菜,五道配菜加点心三道,浆果饮和米酒。
裴夫人吩咐:“动筷吧,家宴,无需约束。”
一般这种场合,徽音只需要埋头苦吃就行,没有她发挥的余地。她刚拿起箸,塞了一块焦香的烤羊肉进嘴,就就裴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她,“徽音,好吃吗?”
其他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,盯着她嘴里那块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羊肉。
徽音抬手以袖遮挡面容,囫囵嚼了几口咽下去,然后才回道:“好吃。”
被四人这样盯着,她压根没尝出什么味道。
裴夫人满意的点点头,将她漆案上的烤羊肉端给身后的乔媪,吩咐乔媪将羊肉放到徽音漆案上。
“好吃你就多吃些,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,得好好补补。”
此言一出,对面两人纷纷低下头,埋头用饭。徽音则看着身边稳坐不动的男人,她受的委屈大半源自这个男人,她默默在心中添上一句,不仅小心眼,脸皮还厚。
好在裴夫人没再关注徽音,转头提起裴衍在太学逃课一时,抓着裴衍絮絮叨叨,怒斥他良久。
徽音对案的贺佳莹频频拿眼光偷看她,每当她抬头,贺佳莹便满脸心虚的低下头。
徽音被她看烦了,索性放下箸,双手抱臂看着对面的贺佳莹。
下一瞬,贺佳莹抬头偷看她的眼神被徽音当场抓住,她狠狠瞪过去,举起拳头威胁贺佳莹。未料贺佳莹突然指着她叫起来:“你眼底青黑怎么这么重,昨晚去做贼了?”
三人又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她,徽音已经有些麻木了,坐着不动任由他们打量。裴衍也一惊一乍:“这不是青黑吧,莫不是被人揍了,都打成熊猫眼了。”
旁边传来低低的笑声,徽音看过去,裴彧单手支头望着她,阳光从帐帘缝隙漏进来,正落在他笑起时微微上翘的眼尾,那笑带着点未经修饰的野气,像个打了胜仗的少年郎。
徽音:“……”他怎么好意思笑的。
裴夫人一惊,连忙要起身查看,她身后的乔媪按住她,凑近她耳边低语看两句,裴夫人瞬间露出暧昧的笑容,和蔼的盯着徽音,斥着裴衍:“小孩子家家懂什么,吃你的饭。”
裴衍委屈的低下头,狠狠的扒着饭。唯有徽音,看着裴夫人的神色腾起一股不妙的感觉,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她看见裴夫人朝身后的乔媪吩咐两句,乔媪脚步欢快的退出屋,没过一会,她就端着一碗腾着热气的药汤放在徽音漆案上,嘴角笑意明显。
裴夫人道:“徽音,趁热喝,这药汤啊最是滋阴补血、益精填髓,对你身体好。”
滋阴补血,她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?
其他人还在,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,捏着鼻子咽下药汤,连舌根都发苦。
好不容易平静下来,那厢裴衍和贺佳莹斗起了嘴,徽音细听片刻,发觉他二人谈论的正是上巳节徽音与王寰合奏一事。
裴衍声音越发大了,一脸鄙夷:“那王寰就是个文弱书生,肩不能扛,手不能提,除了会些没用的琴棋书画,他还会什么?
贺佳莹回嘴反驳:“书生怎么了,书生能安邦治国!琴棋书画皆是高雅之事,你们武夫就会舞刀动枪,一点情趣都没有,哪里能聊到一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