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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蹄扬起的滚滚黄尘,在血一般浓稠的夕阳里翻涌、弥漫,将院墙、树影和远处归巢的寒鸦都晕染得模糊不清,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灼热而窒息的赭红色。

几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撕裂这片混沌,又在院门前以近乎决绝的姿态骤然勒停。蹄铁与碎石剧烈摩擦,迸出几点火星。

为首之人利落地甩镫离鞍,藏青色劲装上扑满风霜,正是日夜兼程赶回的莫少谦。

他身形比离家时更显挺拔,也更为精瘦,连日奔波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:下颌冒出的青色胡茬坚硬如针,眼窝微陷,颧骨愈显分明,眉宇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。

然而,这一切都未能掩住他那双眼睛——此刻正闪烁着鹰隼般锐利迫人的寒光,紧抿的唇线如刀锋,压抑不住的焦灼与一股子近乎暴戾的怒气在皮下隐隐流动。

莫少谦下马,朝着身后跟随的几骑行礼。

那几骑也不下马,行拱手行礼回应。

莫少谦再不多说,转身脚步片刻不停的大步流星闯进院门。而那跟随的几骑,在见莫少谦进门之后立刻快速离去。

“爹、娘、二叔、老姑,我回来了!”

沙哑却洪亮的声音,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巨石,瞬间激荡起层层叠叠的回响,震得檐角似有微尘簌簌落下。

最先从店铺二层下来的是莫恋雪,她眼圈瞬间通红,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:“大哥!大哥你可回来了!”

莫恋雪的手紧紧攥住莫少谦的衣角,满腹委屈与惊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缺口。

紧接着,后院门帘猛地被掀开。刘氏几乎是踉跄着扑出来的,看到长子的瞬间,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滚落,未语先哽咽,一把抓住儿子坚实的小臂,指甲几乎要掐进衣料里:“谦儿!我的儿。。。。。。你、你可算。。。。。。可算到家了!”

莫失让紧随其后,望着眼前风尘仆仆、轮廓更见棱角的儿子,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了几下,重重拍在他肩上,那力道沉甸甸的,包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,最终只化作反复的喃喃低语:“回来就好。。。。。。回来就好啊!”

莫失俭、赵氏和莫忘夏也闻声疾步而出。莫忘夏和莫恋雪站在一起,眼眶含泪;二叔莫失俭面色铁青,胸口起伏,见到侄儿,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;赵氏则用帕子不住按着眼角,显然已哭了多时。

莫惊春和莫问月是最后到的。

莫问月在门口,拽着门帘似乎是不敢进。

“老姑,受委屈了。”

莫少谦上前一步,对莫问月说道。

莫问月本就眼中含泪,随即泪如雨下。

——虽然有莫失让在,但作为全家唯一读书人的莫少谦,却在全家人心里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。

莫少谦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位至亲的面容——母亲红肿如桃的双眼,父亲强忍悲愤的凝重,二叔额角暴起的青筋,二婶掩饰不住的哀戚,小妹依赖的眼神,还有莫问月脸上未干的泪痕。

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,那一路如影随形的不祥预感,此刻终于冰冷地凝结成块,堵在胸口。

“为何店铺闭店?!”他声音沉了下去,语速快而逼人,“我在大昌便听得些风雨,语焉不详,只道是高家。。。。。。到底如何了?”

“大哥,里面说吧。”

此时莫惊春才开口。

“对,进屋说,先进屋。”莫失让也深吸一口气,嗓音干涩,引着儿子向正堂走去。那步伐,竟带着几分沉重的迟滞。

这几日因莫问月退婚一事,莫惊春做主直接将之前雇佣的仆妇和粗使都辞退了,只剩下庄子里买断身契的窑工。

家里如今都是自己人,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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